走向珠穆朗瑪---PART14 軍人和小公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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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山沒有比較輕鬆,至少對我來說。我下坡就是很慢很慢,最辛苦的就是低著頭看路,脖子好僵硬好酸。

元植說要在稜線上等果果,就與我們分開,唯韌陪著我慢慢往下走,他遠遠就看到阿果,他對人有驚人的辨識能力與記憶力,從2011果果、元植他們攀登布羅德峰的時候,當時帶大陸的八千米女神---羅靜,攀登K2的唯韌,就已經見過他們,神奇的是後來再遇到,他都可以遠遠的就指著告訴我,那是 #元元果果 唷~! 讓我好驚嘆於這種認人能力,對我來說,我多年朋友以外,其他人看起來都長一樣阿…果果長得很好認,尤其裂嘴笑的時候,但是元植…個人覺得,就算走得很近也不見得認出來啊,每次都以為是某個女生站在那裏…..(噓…不要告訴他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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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阿果邊走邊沿路打招呼,雖然無氧讓他的速度比較慢,但還是很有活力。阿果跟我截短的埋怨,背氧氣很重,沒事幹嘛背一個預備的氧氣啦,他後來還是決定把氧氣丟在路邊,下來再撿。當然我是比較支持有備用啦,畢竟每一次的身體狀況可能不一樣啊。

沒多聊,擔心耽誤果果時間,我告訴他元植在等他,然後就繼續慢吞吞地往下嚕。唯韌問我「阿果幹嘛背氧氣?」,我回答「他幫元植背的唷~」,結果唯韌一臉意味深長的樣子。自從我告訴唯韌,這個世界上有”男&男”與”女&女”之後,他除了開始關心我周圍女生朋友對我的態度以外,還得出了一個”台灣很危險”的結論,不知道元元果果的友誼,在他腦袋小劇場裡面,有沒有”很危險”。

法國岩溝底,我看到堅持嘗試無氧的波蘭小公主緩慢移動身影。這個距離和同是無氧攀登的果果相距甚遠,也看得出她的吃力。小公主的隨身嚮導,綽號”義大利”的雪巴,淚眼汪汪的看著我們,一直做手勢要我們阻止這個瘋狂的女人。夏唯韌告訴她「你登的了頂,但是你必須吸氧。」,波蘭小公主堅持「不遠了吧,我覺得我可以。」,唯韌很生氣地大聲說「可以什麼?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速度,你一定要吸氧,太危險了。」我經過小公主身邊,也悄悄說「真的還很遠唷…」。小公主都沒有再回應我和唯韌的話,只是站著喘氣。義大利已經拿出氧氣面罩,唯韌又勸了幾句,但小公主都不置可否。

義大利拉住唯韌的衣角,他很怕我們離開,他一臉泫然欲泣,楚楚雖不動人但看著也可憐,可惜小公主正眼都不看他一眼。義大利雖然不算經驗非常豐富的雪巴,但體能強壯,他一人背了六瓶氧氣在身上,亦步亦趨跟著小公主,就是擔心她隨時需要氧氣。「如果她等一下再不吸氧,就不要讓她繼續往上爬了。」

唯韌見小公主不動也不反駁,把責任一丟還給義大利,拉著我繼續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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畢竟唯韌還帶著自己該負責的客戶(我),不適合在高海拔耽誤太久時間,而他的身體狀況,其實也有點小問題,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成立公司後工作忙碌,還是太頻繁在高海拔的傷害(畢竟若不計算”未登頂”的攀登,這座山是他第17座八千米登頂了。),我覺得他在高山上的身體狀況,有一次次的下降。

尤其是眼睛,一旦海拔變化太快,有時就會突然一隻眼睛看不見,這不是雪盲,而是體內壓力造成的,下降高度後就會恢復,但仍然存在隱患。

好在他對我很誠實,不會礙於面子,縱使他是我嚮導,我們彼此之間也是隊友關係,我也需要了解他身體的各種狀況,必要時才能互相幫助。

他一路上一直觀察天氣,擔心起霧變天。若天候不佳,那真是如深陷白色沙漠的可怕境地,沒有視野沒有路繩、也沒有腳印,要對準找到第四營的位置,會非常不容易。直到即將抵達第四營,才鬆一口氣的坐在雪地上休息。

元植早早的就超過我回到第四營了,今天登頂的所有人,除了果果和小公主,應該都早回到營地了吧? 畢竟下山用我這種龜速走的人不多,反正我也沒打算回大本營,沒必要太趕。我到元植門前蹭飲料喝,元植很慷慨地把要留給果果的果汁泡給我(疑?),山上有自己人就是溫暖。

回到海拔7500m第三營之後,咱的隊友竟然都跑光光,直奔大本營。是有這麼趕?就算先回大本營又如何?還不是要等我和小公主下山也才能一起搭直升機走嗎。我一方面佩服他們的耐力和毅力,一方面躺在帳篷慵懶的掏出食物來吃,這麼精實的事情,我做不來。
夏唯韌也本就不考慮回大本營,他身為整個隊伍的領隊,在小公主平安下山之前,他不會先下山的,幸好我的身體還算適應高海拔,多待幾天也不覺得不舒服。去年登洛子峰的時候,光是陪他住在第二營(6400m)以上海拔的天數,就超過一週以上。雖然偶爾會擔心是否缺氧會變笨,但想想反正都夠笨了,應該也只剩下負負得正的空間,也就釋懷。

隔壁的印度軍隊竟然還在,難道他們真打算今晚出發登頂嗎?我詢問唯韌。他搖頭嘆氣跟我說,他們的雪巴隊長也勸他們撤退,但軍隊長官不開心了,甚至說他自己當隊長,堅持要今夜出發攀登。我真是震驚又不能理解阿,他們明明還有時間,不過就下山幾天,再嘗試登頂就好了,為什麼要這樣與天氣賭博呢?更何況他們的體能…是有目共睹的…”差”啊!應該說在高海拔的體能表現,並不同於平地,再平地運動能力再好,也不能代表高海拔的運動表現。這少這些壯碩的軍人們,爬起山來是頗吃力的。

事後得知,許多雪巴嚮導因為他們的堅持而凍傷,軍隊也死了一位隊員。我為那些雪巴因此凍傷生氣,也為軍人的死亡感到不值,想每一個軍人培養起來都不容易,為什麼要用這樣不合理的”賭注”,當作”磨練”呢? 學習避開風險不是比有勇無謀更值得鼓勵嗎?
不過長官的思想總是和咱們這些小人物不一樣,印度長官還罵他們「你們不是軍人,你看那個印度小女孩,她登頂完一天就還回到大本營,她才是軍人!」。

長官阿,人與大自然是無法抗衡的阿…不然我們何必選擇好天氣才登頂呢…
當天因為天氣轉變,也有另一位印度隊員在回到第四營之前路段失蹤,不過他並不屬於印度軍隊,而是跟元元果果同樣的國際隊。數天後為了找他,又因此一為雪巴人喪命,最後還是有尋到他的屍體,但可惜應該當晚就沒了氣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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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四點左右,義大利透過無線電求助,說小公主依然堅持不吸氧氣的往上走。唯韌用無線電嚴厲的告訴義大利,”務必”把她攔下來,不准她走了。但當天色暗下來,義大利最後一次聯繫「小公主動不了了!」他非常非常無助,小公主在天將暗之前終於順利登頂,但下山不遠,還沒離開稜線呢…就已經攤在地上動彈不得了。義大利幫已經沒有力氣拒絕的小公主戴上氧氣,但是小公主已然虛脫,完全無法動彈。義大利哭著告訴唯韌,他想下山。唯韌只能很殘忍的命令道「不准離開你的隊員!」,然後通訊就斷了,我們想是義大利的無線電沒電了。

這個時候留在海拔八千左右的位置,即將自由落體般下降的溫度,和只有平地約30%超低氣壓帶來的缺氧,跟等死沒兩樣,當嚮導是一個工作,但沒有人想要為工作而死。

我很擔心小公主和義大利,但這裡不是台灣,我知道自己在這樣的海拔真的無能為力。就連體能超好的雪巴”唱秋哥”,也表示他真的太累了,帶著印度小女孩碧昂卡登頂回來之後,碧昂卡跟著韓國隊員一起下山,他則是留下來幫忙。但要他今晚再沖一次近乎山頂的地方,天方夜譚,實在不可能。

不過揪甘心的唱秋哥補充,「不要擔心,我明天早上,就會去找他們!」

好在今夜尚未變天,孤立無援的義大利默默的把小公主綁起來,一個人拖著小公主下了陡峭的法國岩溝、橫越大雪坡…晚上十一點半左右,來到了第四營元元果果的帳篷外敲門。

據說那晚唯一留在C4的這頂小帳篷很熱鬧,當元元果果兩人坐在裡面休息,帳棚門自動打開,鑽進兩個雪巴人,直接不請自來倒了就睡,留下傻眼的元果二人。晚間十一點半,好歹義大利還有禮貌地打了招呼,接著把小公主丟進去,自己也毫不客氣歪頭就開始打呼。可想而知,他真的累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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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回第三營之後馬上倒在帳篷的小公主)

隔天一大早,唱秋哥恢復精神,蹦跳到第四營去幫波蘭小公主穿鞋了。我們陪著小公主慢慢地撤回大本營,難得我下坡不是走最後一個,因為平常下坡跟羚羊一樣的小公主,這回真的已經筋疲力協,走沒多久就要坐下休息。

回到大本營之後,我翻出唯韌準備的四川麻辣鍋底,找元元果果一起來營地開心吃火鍋,雖然讓廁所因此滿出來,但MAKALU的攀登也終於用麻辣又美味的火鍋畫下句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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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…………我還得爬聖母峰阿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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