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山林與原民】山裡的遺跡是誰留下的?當登山人走進傳統領域(下)

接續上篇:山裡的遺跡是誰留下的?當登山人走進傳統領域(上)

與耆老的問路經驗

他請我們坐下並繼續接著說:「明天一大早你繼續走,往右邊稜線走去,你會看見一處平坦的鞍部,鞍部是我年輕時追逐水鹿,設置陷阱的地方,我們獵團共五、六個人,以圍獵的方式分工合作,有些人爬到樹上觀察、有些人埋伏於樹林間,有些人一路將水鹿追趕到陷阱處,追水鹿所需的技術很高,靠一個人的力量絕對是行不通的!」

cee1319fdec0f7b6cf9b89dda7d8304c.jpg

獵寮是獵人的臨時住處,雖然說是臨時,但是許多獵人常常會在獵寮待上半個月一個月,因此獵寮裡設備十分齊全,應有盡有。


在鞍部的左前方走兩小時,就是下切點,下切點只有短短的一公尺,如果你們沒有下切,就再也無法下切了,因為走在稜線上,下方皆是險峻的峽谷,下切後你們會一路緩緩地往下,經過第三條溪溝時,就要開始往上爬了。我們以前背著獵物,不管多陡的上坡都可以爬,腳的力量跟山豬一樣、身體的平衡感像山羊,一直往上爬也不覺得累,現在移居到平地,走平平的路反而容易跌倒。你的紮營點就是我們的老部落,到老部落時,你可以說出我爸爸的名字,他是在那裡過世的,他會保佑你的平安,就像保佑他自己的小孩子一樣。

3f9d407b57dd48bd97c57cb4ba96a7ee.jpg

下切點只有短短的一公尺,如果你們沒有下切,就再也無法下切了,因為走在稜線上,下方皆是險峻的峽谷


最後一天,你們離開了部落、翻越河流後,那裡就不再是我們部落的領域了,因此你要去問其他部落的老人家,他才會和你分享」。

1fa429d8e3e256ba6ddf4e0dd3b59b96.jpg

家是生活的場域,在這個空間裡,除了家屋,更包含了耕地、漁場、以及廣大獵場所組織起來的完整空間。


我靜靜地聽完眼前長者生動的路線分析,最後這位耆老為我們禱告:「這群孩子未來幾天會進入我們的「家園」,他們只是來玩的,請祖靈保佑他們平安,山上的路很複雜、很危險,讓他們一路有你的指引,不要迷路、不要摔傷了!」


重新省思山與人之間的關係

你是否也曾和我有一樣的經驗-在登山的過程中,巧遇英勇的獵人或充滿智慧的耆老呢?抑或是上山採集日常野菜的婦人?而他們的一席話,是否對你透露了他們對家、領域、部落的任何理解和想像?

一路上的登山過程,這一番話持續地在我腦海裡翻滾,這些話對我來說,透露出了很多的訊息,我理解這塊領域似乎像活生生的有機體,它是「不斷變動」、「不斷調適的範圍」。這塊範圍包含著不只一個人、又或一群人的故事,而是多樣族群互動的過程,其中包含了族群的遷徒歷史、地名的由來、當地人為適應生存所發展出的環境資源使用技術、和特殊的社會組織分工制度。

e4eded0773e18bfd11589e08e887571f.jpg

獵人的一席話,甚至獵人的帶領,透露出了土地、領域對於原住民的真正的意涵。


現今我們談到的「傳統領域」一詞,多半的原住民耆老並不了解這個詞彙真正的意涵。傳統領域一稱,是近十餘年來的新生名詞,而政府對傳統領域的想像,其實更是歷史過程中的切片,是一個「假設性的穩定狀態」。然而,在與耆老的對話過程中則大大反映出了相反的事實:傳統領域實則是個不斷變化、變動的「歷史進行式」。


對於土地的集體性思維

在這次的問路過程,讓我讓認識到領域其實是「」的概念,對於台灣原住民,「家」是最重要的社會文化場域,更是部落或家族集體擁有、共同使用的生活空間,並持續地透過各種文化儀式、社會組織來實踐這個社會空間的集體性,在前述的敘事中所提到的,以吟唱的方式傳唱集體記憶、又或以圍獵的方式圍捕水鹿,都是原住民傳統領域集體權的表徵!對部落來說,土地擁有「集體性」,也因此在原民會所頒布的傳統領域辦法,扣除了100公頃的私有地後,只劃入了80公頃的公有地,違背了原住民族對土地整體性的思維,也因而引起社會高度的不滿!

台灣社會在歷史的發展過程中,發生了很多不正義的事件,身為漢人的我們在總統府前豎立起228紀念碑、還原白色恐怖的檔案以及更多有關轉型正義的種種時,不要忽略了原先這塊土地的主人,許多現有的族群不正義,是根源於歷史且如今依然持續存在著…而當我們用漢人的思維管理台灣廣大的森林與海洋、心安理得地自我想像著這片土地會在幾乎沒有人入侵、使用的狀況下維持最初的自然……如此這樣單薄、一體適用的偏頗想像,致使大多數人民忘卻且抹煞了台灣原先的主人是如何透過在地化、跨族群的方式發展出對待土地、使用土地資源等多樣化、差異化的生活模式及文化智慧。

e4ffac14fac4ccb1f8c21a6dace7b2e4.jpg

通往舊部落的階梯,別忘了在地化、跨族群的方式發展出獨特的生活模式。


傳統領域的議題,絕「不只是」為了伸張原住民族的權利而絲毫與整體社會福祉無關!在「排除式」管理模式下的台灣,我們的家園並沒有因此變成我們想像的純淨森林,而是「礦場林立,森林巨木盜竊頻傳,或在環境保護區與敏感地帶蓋起一間間的飯店」。因此,長期關注原住民議題的孫大川先生就曾說:「對主體社會的漢族朋友來說,原住民的存亡,也不完全只是原住民自己的事,它隱藏整個台灣在歷史、空間、族群、文化等問題之重構歷程中各式各樣的組動力和可能性!」

ef60f334f1641ece52e88e67776a51a9.jpg

 1990年代政府執行「產業東移」政策,許多台灣東部的河流,頓時成為重要的礦業重鎮,隨著人地關係的變化,原住民失去了對於環境的「自主性」。


登山者,同時也能是行動者!當我們翻山越嶺,用不同的高度展望台灣時,我們的經歷與台灣的高山有著最直接、最緊密的接觸,我們應記得那想像中的神秘高山,其實正是原住民族的生活場域。因此,我們應當給予強力的支持-協助這項歷史的還原與各項原住民轉型正義相關的議題!

6ff038ad4ff6634a155f92f72456422b.jpg
不管是漢人或原住民,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基礎:「台灣這塊土地」。

*接續上篇:山裡的遺跡是誰留下的?當登山人走進傳統領域(上)

粉絲專頁:激流勇士

80b01cc96b470d7b9b45cea99a1e7833.jpg

看完後我覺得...

相關文章

留言

預設頭像